小平1980年7月22日视察二汽

  小平1980年7月22日视察二汽，当时陪同视察的有湖北省委陈丕显，还有正在二汽考察的河南省委段君毅、第二书记胡立教等。前一天，省委领导转达首长处提出的要求：只要两位企业领导陪同，希望有年轻干部，只用一辆面包车接送，不要前呼后拥，不要照相，不准备吃饭。党委研究由我（当时任二汽党委、厂长）和副厂长（后来提为书记），全程接待小平。

  二汽的各个分厂，分散建设在十几个山沟口附近的小盆地上。小平一边视察、一边听汇报，向我们作了许多重要指示。下面就关系二汽建设大转折、大发展的几个问题，进行回忆。

  小平纵观世界形势，全局在胸，当时就开始抓住“和平与发展”这个时代主题，向我们指出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。那时困扰、影响我们放手建设和发展的，是二汽的长远发展目标，到底是以军用产品为主，还是以民用产品为主的问题。小平斩钉截铁地说，你们注意搞军用产品当然好，但是从长远从根本上说，是搞民用产品。世界大战在一个相当长时期内打不起来，军品订货少，民品市场大、改进快。

  我们依据这一些指示，下决心调整部署，把二汽原由国务院审定的、年产10万辆汽车纲领中的年产4.5万辆两种军用车，大幅度调低到1万辆；把5.5万辆民用载货车，大幅度调升到9万辆。由于民用产品批量大，当时已出现市场之间的竞争压力，要求我们持续不断的增加品种，提高质量，实际上就加速了产品的开发和更新。就是在军用产品上，我们当时也只有2.5吨级汽油越野车，部队由于装备改进、重炮增多，更多需要3.5吨级柴油越野车。我们注意了市场发展的同样需要，还在新疆开发了沙漠勘探车；在西南开发了高原客货车。许多新车型不但可满足经济发展的需要，也解决了国防需要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我们充分认识到小平根据新的时代形势，指导企业确立长远发展方针、明确发展方向的决定性意义。

  小平在视察中多次嘱咐我们，要格外的重视新技术发展、新产品研究开发，特别要提高质量，要多到国外考察，吸收国际先进的技术。在二汽发动机分厂，有一台由济南第二机床厂设计制造、由1784把刀具组成的汽缸体大拉床，被誉为“千手观音”。小平在视察这台精巧的拉床时，把段君毅拉到跟前，指着厂标说，国内能做这种复杂的大型专用机床，很不错嘛。并问质量精度如何？当我们汇报国外开始采用组合机床和数控机床时，小平说，一定要加强新产品研究开发，要注意多品种系列化生产，没有自己的新产品，是站不住脚的。国外很多设备、生产线都用电子计算机控制，你们要注意这个新动向，既搞点大型机，也搞些终端机、专用机，一面加速引进，一面自己设计制造。这是一个重要提示，当时世界信息技术刚刚露头，电子计算机才开始在生产线上应用。这充足表现出小平对世界高新技术的敏锐洞察力。

  当小平视察到从西德引进的1.2万吨热模锻压力机自动生产线时，他问花了多少外汇，我回答说，当时为1000万美元，现在要3000万美元，引进后均由我们自行安装、操作，运作情况良好。外国人原以为我们不可能安装，设备仍然堆放在仓库里，来厂看后，发现运行正常，并有小的改进，非常吃惊。许多外国人参观我们厂的建设规模后说，从二汽的建设看到了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决心、气魄和能力。小平非常赞赏，说中国搞四个现代化就应当有这样的信心，一定要这样做。但还要多到国外考察，多学习，闭关锁国、固步自封，肯定会落后。

  当小平看到二汽两种军用越野车攀登上32至34度的山坡、上下平稳自如时，满意地说，汽车能爬上这样陡的高坡，部队指战员们当然欢迎，难怪部队要为你们的车请功，说你们的车是英雄车、功臣车，质量是头等大事。

  我们根据小平这次指示精神，下决心建设了一座当时东亚最大的高水平试车场，聘请英国专家设计，建设了能爬45%、60%坡度的两条试车专线，对越野车进行更严格的考验，对产品的设计和制造提出更高的要求。专门组团到美国考察了电子计算机、数字控制机床在生产线上的应用，引进和建立了总厂计算中心和各分厂的终端机，改进生产管理、产品设计、设备制造，提高自动化、智能化集成能力。

  小平特别赞同二汽在行业中开展大协作，鼓励竞争，推动联合，进行集团化建设的做法。开展行业联合，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，小平就提出过，当时叫做组织托拉斯；1975年小平又提出以汽车行业为试点，开展大协作。但都由于当时的政治原因，未能实现。这次小平直接问我对汽车行业进行大协作的意见。我回答说，我们听过饶斌的传达，对这样的一个问题已作了调查和座谈，准备首先联合四个省的八家企业，组织联营公司，然后逐步推广。小平非常满意，认为可大胆试验，像汽车这样的行业，只有打破“小而全”，鼓励竞争、推动联合、组织大集团，才能提高质量，减少相关成本，更好地设计和开发新产品，并利用国外技术，吸收国际资金。

  我还向小平汇报了与法国雷诺汽车公司合作搞外贸的情况，用二汽的卡车、装雷诺的柴油发动机，向国外出口。小平说，雷诺公司我知道，我在那里做过工人。你们应当很好地开展国际贸易，通过贸易搞合作更有利。目前国际市场汽车已经饱和，还有生意可做，既然汽车可以出口，别的机械产品也应该能够出口，这说明外贸的潜力很大，只要把质量搞好就能出口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要多出去考察，寻找我们的差距，才能锻炼和培养自己的人才，才能较快地赶上国际领先水平。我根据小平的指示意见，先后组团到法国、德国、日本、美国、英国考察，既考察生产管理，也学习产品研究开发、企业经营管理。过去，我们只知道抓生产，完成批准的生产计划，经过考察，才接触和学习了国际上成本核算、技术开发、质量管理、销售服务、资本经营等一系列经验，从而把“单纯生产型企业”，逐步改造成“生产开发型企业”，进而改造成为“经营开发型企业”。以后总结成为以总厂分厂“分层经营机制”为内容的“质量、技术、效益型企业”。

  小平特别鼓励我们通过“自筹资金、续建二汽”渡过停缓建难关。当时二汽尚未建成，要建设10万辆汽车生产能力，尚缺8亿元投资。由于国家财政困难，在1980年初，国家计委、经委、建委曾以正式文件，通知二汽缓建，停发一切基建投资及设备材料购置费用，只发职工工资及设备维修费，这对当时已有3万多职工、2万多台设备，刚刚收支平衡、略有盈余的二汽来说，真是晴天霹雳。为了渡过这一难关，我们曾写过两次不上缴、或少上缴利润的报告，都没有批准。最后我们提出“不要投资，只要政策”的方案，请求国家批准，将按计划应当留给企业的三笔资金：折旧资金、企业留利、设备维修费各抽一部分，由企业统一“捆起来”使用，自行安排续建。预计1980年至1985年，可自筹3.3亿元。副总理批准了我们的方案，几个月来执行情况很好，从总厂到分厂，各方面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。

  这次小平听到汇报后，特别高兴地说，我看过国务院批准二汽续建的文件，这是国家财政管理体制上的一个革新，是个创举。企业的潜力大得很，只要充分调动基层干部的积极性，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，领导干部带头示范，团结一心图发展，不吃大锅饭，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。你们大胆试验下去，其他的大厂也能这样做。听了小平的鼓励，我们心中更有底了。我们曾了一些好心的批评，把“死财政”变成“活财政”。到1985年底，不仅没有向国家要一分钱投资，而且提前两年建成了年产10万辆汽车生产能力，生产了35万辆优质汽车，还增加了相当国家基建投资的固定资产3.9亿元，实现利润8亿多元，上缴税收4亿多元，增建了技术中心、汽车道路试验场、自备电热厂、电视广播中心，填补了过去“先生产、后生活”的欠账，加盖职工宿舍60多万平方米，修建厂区道路几十公里，绿化厂区面积近三分之一。

  这次陪我一起做接待工作，主要是负责领导视察各单位时的统一安排、协调和组织联络工作，当然也有让青年干部学习人工作方法和作风的意图。

  小平在参观途中的汽车上，看到兆国这么年轻，就担任了企业领导人，就把兆国叫到身边坐下，并向兆国询问了一些情况。我介绍说，这是二汽的一位副厂长。小平问，是总厂的副厂长、还是分厂的副厂长？我说，是总厂的副厂长，协助管生产的，今年38岁。小平感到很兴奋，一直端详着兆国。我说，这个一直表现得很好，可不是“坐直升飞机”提拔上来的，是小步快跑，大学毕业分配来厂后，从分厂的技术员、到分厂团委书记、再到总厂团委书记、政治部副主任、党委常委，又下放到一个分厂搞书记工作三年，把这个分厂建成二汽的第一个大庆式单位，才提拔到总厂协助管生产的。

  小平仔细地听着。他说，你们注意培养青年干部很好，我们老第一个重要任务是培养青年干部，你们这么大的厂子，能提拔30多岁的优秀青年干部当厂长，可见我们党有的是人才。只看你能不能发现，让不让他们进行各种锻炼考验，敢不敢放手让他们挑担子。小平这些话，对我们是很大的鼓舞，也是很大的鞭策。